以爱为囚10章

梅雨季节的都市，傍晚的天光被浸泡得寡淡稀薄，连霓虹初上的喧嚣都隔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。

林晚攥着肩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带，缩在公交站台的挡板下，看着雨水顺着边缘滴滴答答，砸在地上，溅湿了她那双唯一的、鞋边己经有些开裂的旧球鞋。

简历石沉大海，最后一个面试机会也以“经验不足”告终，好不容易入职的公司，却只是当她是免费劳工，连一分钱都没有见到，这座城市用冰冷的雨水迎接她，似乎也想将她冲刷回那个她拼尽全力才走出来的小山村。

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站台边，溅起的水花比旁的车都要克制，却还是让林晚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。

车窗降下，露出一张过分年轻英俊的脸，眉眼飞扬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……一种近乎失态的激动。

他首勾勾地看着林晚，眼神滚烫，让她感到一阵不适。

“上车吧，雨这么大，我送你。”

他的声音倒是清亮，只是那热情来得太突兀。

林晚摇摇头，礼貌而疏离：“谢谢，不用了，车马上就来了。”

那双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瞬，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情绪取代，他推开车门下来，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腕：“别等了，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，你去哪儿？

我顺路。”

他的力气很大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急切。

林晚挣扎了一下，帆布包掉在地上，里面的简历和杂物散落出来，被雨水迅速打湿。

她惊呼一声，弯腰去捡，那个男人也蹲下来帮她，目光却始终胶在她脸上，像是在确认什么稀世珍宝。

“像，真的太像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
林晚心头一紧。

这种话，在她这张过于平凡、唯有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点清秀的脸上，从未有人说过。

最终，或许是疲于奔波的倦怠，或许是那场冷雨浇灭了最后一丝倔强，也或许是男人眼中那种她看不懂的、近乎破碎的恳求让她心软，她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那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车。

男人叫沈知扬。

他自我介绍时，笑容灿烂，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，可林晚总觉得那笑容底下，藏着某种不安定的、滚烫的东西。

他问了她的名字，她的来历，听说她是来找工作的，立刻热情地表示他可以帮忙。

“就当是赔礼，刚才吓到你了。”

沈知扬笑着说，眼神却依旧在她脸上流连。

林晚拒绝了，她知道这种近乎施舍的机会。

此时根本行不通。

沈知扬没有强求，只是坚持要了她的联系方式，然后不由分说地在她下车时，塞给她一把伞。

那之后，沈知扬的追求便铺天盖地而来。

鲜花，礼物，每天守在她租住的破旧公寓楼下，带她去各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地方，用她从未见识过的奢华包围她但是都被林晚一一拒绝。

他总是看着她笑，但那笑容背后，是林晚日益清晰的不安。

他无数次地提及“你真像她”，却从不说明“她”是谁。

他喜欢的，似乎是她转头时某个特定的角度，是她偶尔沉默时低眉的瞬间，是他透过她，看到的另一个模糊的影子。

一次，在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西餐厅，沈知扬看着她切牛排的动作，眼神迷离：“她以前总说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，还是习惯筷子，不习惯用刀叉”林晚放下刀叉，银质餐具碰在盘子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“沈先生，你说的‘她’，到底是谁？”

沈知扬脸上的笑容僵住，随即用一种夸张的轻松语气带过：“一个故人。

晚晚，你别多想，我喜欢的是你。”

他的喜欢，炽热得像夏日正午的阳光，却晒得她皮肤发疼，无处躲藏。

听到这句话，林晚嘴角抬了抬，眼中的不屑一闪而归。

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。

沈知扬送她回公寓，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，他又一次将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，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，眼眶发红，那些平日里被阳光外表压抑的情绪汹涌而出。

“晚晚，别躲着我……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能代替她爱我？

为什么？”

他的声音带着哽咽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，带着绝望的哀求。

林晚望着逐渐逼近的脸庞，内心却在悄悄的数着数字，表面却配合着挣扎了几下，正想用力推开他，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楼梯口的阴影处传来。

“沈知扬，放开她。”

阴影里走出另一个男人。

同样的身高，同样俊朗的五官，但气质截然不同。

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，眉眼间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冷峻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，落在沈知扬抓住林晚手腕的那只手上。

是沈知扬的双胞胎哥哥，沈知衡。

林晚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模糊的侧脸。

沈知扬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，但很快被叛逆取代：“哥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沈知衡没有看他，目光首接落在林晚脸上。

那目光带着审视，带着评估，还有一种更深沉的、林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
他一步步走近，强大的压迫感让狭小的楼道空气都凝滞了。

他停在林晚面前，比沈知扬更近，近得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。

他伸出手，不是对着林晚，而是强硬地、不容置疑地，一根根掰开了沈知扬依旧试图抓住林晚衣角的手指。

“别用你的脏手碰她。”

沈知衡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绝对的权威，他看向弟弟，眼神冰冷，“她是我的。”

“你的？”

沈知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激动起来，“哥，你看清楚了！

她是林晚！

不是你的妻子！

你的妻子己经死了！

被你逼死的！”

“闭嘴！”

沈知衡猛地厉喝，额角青筋隐现。

他不再理会几乎要失控的弟弟，转而看向林晚，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，语气却带着一种宣布所有权般的笃定：“从明天起，麻烦你消失在我弟弟的视野之中，不管你去哪里，请都不要在出现在这个城市。

我不管你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为何？

但你想要依靠做她的替身而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，你还不配，但你这张脸，着实有意思。”

林晚看着眼前这对如同镜像却又截然相反的兄弟，一个疯狂偏执，一个冷静专制，都把她当成了一个死人的替代品。

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，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两人同时看向她。

林晚抬手，用指腹慢慢擦掉唇上刚刚被沈知扬蹭花的口红，动作从容不迫。

她抬起眼，目光平静地掠过沈知扬通红委屈的眼，最后定格在沈知衡深不见底的眸子上。

楼道老旧的声控灯忽明忽灭，光线下，她素净的脸庞确实像极了某张遗照上的容颜，却又有什么东西，正在从那相似的皮囊下破土而出。

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却带着锋利弧度的笑。

“真可惜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，“我这张脸啊——既是她的遗照，也是你们的照妖镜。”

沈知衡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。

沈知扬则彻底愣住，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来自农村、相貌平平的女孩。

林晚不再看他们，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帆布包，拍了拍上面的灰，转身，用钥匙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防盗门，走了进去，“放心，我会离开。”

丢下了一句话之后。

然后将门轻轻关上，将门外那对陷入死寂的双生子，连同他们混乱扭曲的世界，暂时隔绝开来。

门内，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。

门外，是两个因为她一句轻描淡写的话，而骤然风起云涌的男人。

替身的游戏，似乎才刚刚开始。

但谁是谁的棋子，谁又是谁的猎手，还未可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