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，天气转凉。
云想参加完养父的葬礼就想走。
蓦地，一道年幼的声音传来——
“姐姐，你好漂亮啊！要不你给我当妈妈吧！”
她循声望去，低头才看见身边的小男孩。
男孩长得粉雕玉琢，眼睛又大又圆，睫毛尤其长，像洋娃娃一样可爱。
谁家小孩，长这么漂亮？
云想哑然失笑：“不可以这么说哦，你妈妈会难过的。”
“我没有妈妈，”男孩不高兴地撅起嘴。
云想没料到是这样，连声道歉。
男孩摇摇头说没事，还扬起笑脸扭头喊了一声，“爸爸，快过来，我终于找到我想要的妈妈了，你看这个行不行？”
云想顺着他的目光抬眸。
远远的，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。
男人一袭黑色大衣，矜贵清冷，冷峻的眉眼满是疏离。
他手上戴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，靠近男孩时，他才摘下手套，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。
云想愣在原地，她看了看男人，又盯着面前的孩子看了几眼，指尖有些发抖。
过了几秒，她缓缓站起身来，脸色发白，墓园的冷风向她袭来，浑身的血液几乎被冻住。
云想没想到，回国第一天就遇见了江屹川，这个她自从十四岁起就放在心上的男人。
云想也没想到，她会在回国第一天，遇见自己的亲生儿子……
那个她刚生完只看了一眼就被姐姐抱走的孩子。
算算时间，她离开帝京已经五年了。
整整五年，她也还是没有忘掉江屹川。
要不是这次养父离世，她还不知道江屹川跟纪书雅离婚，也不知道纪家被江屹川打压得倾家荡产，更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……
云想眼皮轻颤着，挪开视线去看江屹川怀里的小男孩。
原来，这么可爱的孩子，竟然是她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吗？
还没开口，江屹川便轻蹙着眉头问：“我们是不是见过？”
“……姐夫……”云想用尽全身力气，声音艰涩地喊出这个称呼，回答他的问题，“在你跟姐姐的婚礼上见过。”
江屹川有些错愕，眉间折痕加深，他打量着云想，几秒后才问：“你是纪书雅的妹妹？”
男人就这么看着她，冷风里掺杂着女人身上好闻的清香，隐隐约约有些熟悉。
女人穿着件黑色风衣，气质清冷如月。
那张白皙脸蛋没什么血色，桃花眼里倒是盛着淡淡水光。
他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，但莫名觉得熟悉。
云想闻言后退了一步。
较刚才那道磁性绅士的声音，江屹川这次的语气明显变冷了。
云想垂下眼睫不敢看他：“对，我就是纪书雅的妹妹，纪云想。”
“我跟她早就离婚了，你用不着叫我姐夫。”男人面露不悦，压低声音道。
原来面前这个女人还真是纪书雅的养妹。
纪家的，都没什么好东西。
看在她是个养女，又早早出国了跟他没什么交集的份上，他不打算把对纪家的仇恨附加在她身上。
男人弯腰抱起小男孩，敛着眼皮警告他不准说话。
江屹川抱着儿子上车，语气严肃：“Leo，我是不是跟你说过，不可以跟陌生人搭话？”
Leo垂头丧气地说了声知道，又仰起脸：“爸爸，Leo觉得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。”
江屹川闻言眼神复杂地盯着Leo。
没能组成一个完整家庭，给他完整的爱，江屹川作为父亲，很愧疚。
如果这个女人是别人，他会为了Leo去接触接触。
但她是纪家人，就算是养女，她也姓纪，她花着纪家的钱生活，跟他就是仇人。
没报复她，算他仁慈。
男人脑海里浮现出女人那张脸，隐约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感。
这股捉摸不定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，挥之不去，他转头望向车外，不再去想。
车窗外街景逐渐从繁华过渡到萧瑟。
车门再次打开时，云想从车上下来。
从墓园打车到纪书雅现在租房的小区，她望着萧瑟的街道，轻叹了一口气。
云想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六楼三号房。
电梯老旧，门口墙皮泛黄脱落。
纪家以前是跟江家平起平坐的豪门，如今落到这个局面，皆是咎由自取。
如果当初纪书雅没有跟纪父一起暗算江屹川，怎么着也不可能落到今天这种局面。
云想轻轻敲了两下门。
门的隔音很差，能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，
“谁啊？”
比开门声先传来的是纪书雅疲惫的声音。
云想抿了抿唇道：“姐，是我。”
话落，门开了。
一张姣好美艳、满是疲倦的脸露了出来。
纪书雅跟五年前对比，沧桑了很多，原来意气风发的眼睛里都写着落寞。
她原来在帝京，是个何等风光的人物。
纪书雅看见她，先是顿了一秒，而后邀请她进门。
以往再多的仇恨都在这一场家族衰败里烟消云散了，两个人对视的这一眼，只剩唏嘘。
进了门云想才看清里面的布置。
两室一厅的格局，拥挤狭小，完全比不上以前四层带泳池花园的别墅。
“随便坐吧。”纪书雅帮她倒了杯水，“你从墓园回来，看见Leo了吗？”
“Leo？”
云想喝了口水，这是她生完孩子后给孩子取的小名，没想到纪书雅用的是这个名字。
她眼眶酸涩难忍，原来那真的是她的孩子……
纪书雅苦笑道：“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，四年前江屹川发现了我的体检报告，他知道我不能生育后把我锁在房间里，质问我Leo是怎么来的，我当时害怕，就跟他说那晚跟他在一起的不是我，是我随便找来的一个女人。”
幸好当时是在国外生的孩子，江屹川无论如何也查不到Leo生母的身份。
“他要是知道我们纪家一家都在算计他，连国外读书的你也不会放过，当年你帮了我，我不想让他把对纪家的仇恨发泄到你身上。”
纪书雅如今被报复得工作难找，她闭了闭眼睛，又一次提醒：“云想，你既然回来了，这个孩子，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去认，我怕、我怕……他会毁了你！”
云想放在腿上的指尖有些冰凉。
江屹川那个人对付仇人的冷酷手段她再清楚不过，纪家就是前车之鉴。
她这次回国，一是参加养父的葬礼，二是她想回帝京了，即使这里没有她的家，她也想守在自己爱的人身边。
在帝京，总比在纽约好。
云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她拿出存有两百万的银行卡，推到纪书雅面前：“纪家养过我，这是我该做的。”
纪书雅满脸震惊，云想接着说：“当年你答应给我的一千万，到现在还剩不少，虽然以前我们俩关系不好，但纪家养了我很久，我不能没有良心。”
“你、你不怪我？”纪书雅声音哽咽。
当年她找上云想，就是因为她好拿捏。
云想敛下唇角的笑：“我得到了出国读书的资格，得到了这么一大笔钱，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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